2014年9月27日 星期六

"八月心風暴"(August:Osage County)

看了改編自2008年東尼獎最佳話劇的"八月心風暴"(August:Osage County),感覺還是在看舞台劇。


這無疑是演員飆戲很爽快的一部片,兩兩交鋒之間,火花四射,鏗鏘有力,可以感覺到本片大明星間淋漓盡致的演技發揮。但就只是框在46吋螢幕裏,如何用力都突破不了玻璃面板的分界。 可以想像到劇院舞台下觀眾的震撼,所以可拿下當年「最佳話劇女主角」「最佳話劇女配角」 「最佳話劇導演」「最佳場景設計」等4項大獎,成果豐碩。


本片一開始是老帥哥 Sam Shepad 飾演的男主人在面試女傭,交待工作事項當中簡短帶出這個家庭成員及所面臨的問題。女主人喀藥成癮又患有口腔癌,男主人是酗酒的得獎詩人,書房內光線陰暗、色調暗淡,不是很舒服的環境,讓人對這份工作感受不到什麼好期待的。然後梅莉史翠普就乒乒乓乓的進來了,狂暴混亂的眼神和姿態,馬上兌現這種感覺。


於是我們又要參與一個家庭多年後重聚的愛恨情愁,然後再以救贖來撫平傷口嗎?
但看完後的感想是,個性決定命運。這句不負責任的老話,卻是本片最適合的註解。

「妳父親會這樣都是因為妳當初離開這個家!」「我和你爸爸更改了遺囑,全部都留給我,那這些傢俱看妳們姐妺要不要?或是我該來拍賣,對了,你們可以用優惠價跟我買..」「每個父母都有偏愛的孩子,沒有一視同仁。」「你們分居了對不?沒有事情瞞得過我..」

對女兒講出來的每句話都像測試底線那樣挑釁刺耳,不加掩飾;直接用實情打擊你,不會心軟;因為自己也是這樣苦過來的,沒有人比自己更堅強。簡單說就是非常 tough 的人,又倔又硬氣。


三姐妹中與母親衝突最大的就是長女茱莉亞羅伯茲。母女個性驚人相似,聰明堅強勇於衝撞。但比媽媽多了些溫情,卻也因此帶來苦惱,總是掛著一張眉頭深鎖的臉,是那種可以依頼的人,家庭變故時有她指揮坐陣就放心。但通常不好相處,常常落得只剩自己。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其中我家這本最難念。仔細想想,是自我意識影響認知。覺得自己最好最完美最倒楣最不幸,都是放大檢視的結果,在別人眼中看來並沒有特殊的地方。既然如此,妥協比執著更容易找到出路,雖然很難,但一點也不孤單。

本片演出陣容超堅強,每個都很會演,但整體表現並不出色,實在是梅莉史翠普和茱莉亞羅伯茲這對母女表現太強了,縮減了其他人發揮的空間,成為襯托的過場。但也因為明星光環加重對手戲的分量,讓不夠精妙的對話顯得沒那麼無聊,才會耐著性子看下去,也才會體驗到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輕的爆炸性結局。


2014年9月21日 星期日

"遲來的守護者"(Philomena)


我現在眼睛紅腫、眼皮沈重、四肢放鬆,感覺隨時會進入一場好眠。而這不過是跟著"遲來的守護者"(Philomena)好好的哭了一場而已。

Philomena 是一個退休的愛爾蘭護士,少女時代在修道院未婚生子,小孩4歲時被領養後再也沒見過他。一輩子思子心切,但多年的訪查卻沒有任何消息,最後終於在女兒及記者的幫忙下有了下落。記者 Martin Sixsmith 將這段過程寫成「The Lost Child of Philomena Lee」,本片即是根據這本書改編。


各式電影類型當中,尋親題材的影片最容易挑起觀眾同理心,將自身經歷投射到主角身上,格外容易入戲。但也不好處理,稍微用力就流於煽情,成為芭樂片。看了這麼多電影,被感動流淚的點常不在計算中,可能是一個擁抱、一句體貼的話或一個表情就可以令人潰堤。但若沒有前面的劇情鋪陳,力道也不可能如此強大。愈是高明的編導,愈是不留痕跡。就像女人打扮,當妳全身穿戴好後,站在鏡子前審視,先拿掉一個珠寶,再拿掉一個配件,會發現比之前更完美。Less is always better. 


記者 Martin 由身兼製片及編劇的 Steve Coogan 飾演,是一個自識甚高的菁英份子,隨和親切這種與人相處的特質與做事目的無關所以認為沒必要,善嘲諷卻不被買單,於是丟了飯碗。這樣一個人碰上虔誠、不問世事、熱愛羅曼史小說、凡事抱持感激之心,同時又無比堅定的愛爾蘭老太太(茱蒂丹區飾),感覺上充滿不得不的忍耐,但也讓觀眾愈容易把焦點放在老太太的遭遇上。


少女時期的 Philomena 選角很棒,不只和老年的茱蒂丹區神似,與幼子安東尼之間只有一場飛奔擁抱的對手戲,短短十秒內感受到她一天辛苦工作後得見孩子的安慰欣喜,使得後來目睹兒子被送走的哭泣吶喊令人心碎不已。茱蒂丹區的角色不好演,本片成功,她佔了很大份量,用內斂的方式,沒有太多表情,卻讓觀眾自己不自覺地去填上她沒有表現出的情緒,連帶使只出現在照片及錄影帶中的兒子,都讓人心疼與不捨。就像圖畫留白及樂曲中的休止符一般,給人想像醞釀的空間。

本片入圍奧斯卡「最佳影片」「最佳女主角」「最佳改編劇本」與「最佳原創音樂」四項大獎。在我心目中,它比"自由之心"好看。也許是母親身份的關係,對於這類題材容易產生共鳴,好好的流一場無聲的淚,將緊繃鬱悶的情緒全部釋放,這也是值得欣賞的一個重要標準。


2014年9月13日 星期六

大衛.喬治.哈思克 ( David George Haskell ) 的 "森林祕境" ( the forestunseen )


就如副標題所說的,這是一本 "生物學家的自然觀察年誌" ( A Year’s Watch in Nature )。詳細記錄美國南方大學生物學教授一整年觀察田納西州老生林裏一小塊土地上的發生的變化。老生林( old growth forest )指那些年代久遠, 沒有經過明顯人為干擾,自然形成豐富多樣生態環境的原始森林。在這樣的森林裏圈一塊直徑一公尺的土地,以它做為「一沙一世界」的代表,從中去觀察整座森林的成長循環,體會萬物的奧祕及存在的目的。

哈思克教授帶著我們悄悄的坐下來,彎下巨大的身體,把視線拉低,一動也不動,等急促的呼吸聲融入森林的心跳後,睜大眼睛看著面前一公尺圓的「曼荼羅」,就會發現這原來是個小小宇宙。

倒下的樹木、飄下的落葉是幾萬種微生物、真菌的家,真菌是啓動腐朽物質的引擎,將倒木落葉化為土壤的養分供植物生長;植物們交織緊密的根系可以保護土壤避免流失,真菌形成的地衣除了可防止土壤受雨水的沖蝕外,還可吸收空氣中車輛及工廠所排放出有毒氣體將之轉成體內所需的礦物質,所以可以淨化水質。其海棉般吸納能力可以調節河水在乾濕季的流量。潮溼的森林所蒸發的水汽可形成雲朵,甚至可以製造雨水。

樹木倒地有真菌分解,動物死亡的屍體就由禿鷹們負責清理。為什麼禿鷹吃了腐肉不會生病?因為牠們腸道裏有電池酸液和強力的消化液、血液裏有大量的白血球可腐蝕消滅有毒的微生素,連帶也會遏止腐爛動物屍體上炭疽病和霍亂細菌的傳播。所以禿鷹是大自然重要的清道夫,但是也面臨鉛中毒及藥物中毒而滅絕的危機。在印度尤其明顯,由於農民給他們的牲畜服用消炎藥,禿鷹吃了含有消炎藥的屍體而生病死亡,禿鷹數量減少,牲畜屍體來不及消化而四處堆積發臭,蒼蠅及野狗增加,炭疽病及狂犬病也隨之増加。

螞蟻、鐵線蟲、蟋蟀、雪花、水藻、山雀、鹿、蠑螈、小野花、蝸牛、蛾、蚊子、壁蝨、蕨、螢火蟲、姫蜂、毛毛蟲、水蜥、郊狼、螽斯、蛞蝓、跳蟲等這些大大小小我們周圍熟悉卻又不是太了解的生物,教授將牠們每一個仔細剖析到細胞核,並詳細說明彼此間的關係,讓人深刻了解到不是單純用某一項共生寄生互惠競爭合作就可以註解,而是經過演化後相互妥協所找到最佳的共存模式。就像拼圖一樣,每一片都獨一無二,少了一片就不完整,但影響力又更深遠。因經濟利益及行為樂趣所做的改變,一次一次迫使大自然調整它的腳步來適應,我們若是多一點關心和了解,也許它可以不用這麼累,但這樣的想法也太驕傲了點。如同書中引述的莊子寓言:

有個老人在一座雄偉的瀑布下載浮載沈,旁觀的人都嚇壞了,趕緊衝過去要救他,誰知那老人卻神色從容、毫髮無傷的自行上了岸。有人問他如何逃過一劫,他回答道:

「與齊俱入,與汩偕出,從水之道而不為私焉。」(我與漩渦中心一同入水,又隨湧出的漩渦浮出,順從水之性而不按一己的私意妄動。)

這也許才是最後贏家吧。

2014年9月10日 星期三

"藥命俱樂部"( Dallas Buyers Club)


"藥命俱樂部"( Dallas Buyers Club)中文譯名取的好,藥命/要命,生病了要吃藥,但是愈吃愈好還是愈吃愈糟?當自己得了不治之症時,是怨天尤人? 交待後事?盡情享受剩餘每一天? 還是想辦法延續生命?

自 1981年6月6日 美國通報第一個感染病例以來,愛滋病一直是無法治癒的絕症。三十多年來世界各國科學家與生物學家、學界醫界無不致力於研究發展治療方式及疫苗的開發,但除了少數成功的案例,還不能完全找到解決的辦法。而百分之百的致死率也直到 1995 年何大一博士發明雞尾酒療法後才得到有效控制。所以在初期一旦感染愛滋病,不旦備受歧視眼光、沒有尊嚴,患者本人也是被痛苦折磨一直到死。


本片的時空是 1986 年的美國德州,「Dallas Buyers Club」是當時一間提供愛滋病患者另類治療的俱樂部。創立者 Ron 本身就是一個愛滋病患者,身為一個貪戀女色恐同症無賴電工牛仔,當被宣布感染愛滋病並且只剩下三十天可活時,他從否認震驚憤怒放縱到接受事實,開始積極做功課,設法找藥治療,

當時只有還在臨床實驗階段的 AZT 宣稱可以治療愛滋病,由於還未通過藥品檢驗局核可,所以除了特殊實驗病例外,普通病患無法取得。但是 Ron 經過地下管道取得並服用一段時間的 AZT 後,卻發現自己愈來愈虛弱,經過墨西哥黑牌診所的治療,稍微恢復元氣,才了解所謂的治療愛滋病的特效藥在殺死病毒的同時也一併殺死人體內健康的細胞,使免疫功能更加不能作用,導致身體成為各種細菌病毒的受體,輕易引發肺炎等併發症,最後因完全喪失抵抗力而死亡。

所以當務之急是停止滅絕體內愛滋病毒的想法,因為一旦感染就不會消失,與其消滅它,不如和平共處。一邊減少身體解毒的負擔,不吃加工品/喝酒/吸毒,一邊補充蛋白質及膠質修復受損細胞。由於 Ron 親身從鬼門關走一遭後,體現這個市場的重大商機,於是偷渡未經美國藥品管理局核准的藥品進入美國,開始做起地下醫療事業。


我覺得超勵志的。在 Ron 身上我看到積極爭取不放棄的生活態度,竟然是從他得病之後才展現出來。人生沒有經過大變動,無法測試出廣度和深度,雖然他從一開始目的是保命,到賺錢,到設法去擴大俱樂部規模以服務更多患者,想辦法經用地下管道進口藥品與政府周旋,為了維護伙伴尊嚴與人對幹。每件事好像是不得不為的情勢始然,但其實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變成一個有良心的人。

這種改變自身會是最後一個察覺,但周圍的人感受最深。於是俱樂部會員提供房子供俱樂部無償使用;有理想的女醫生不願屈從與藥廠勾結的醫院管理而加入他的陣營;伙伴將自己的壽險契約解除以幫忙他渡過資金難關。與其是說幫忙他,不如說是大家認同他所做的事是真正對愛滋病患有幫助的。當生命有機會找到一個有意義的目標,全力以赴是對自我的肯定,從而有希望,有價值。


Matthew Mcconaughey 和 Jared Leto 因本片獲得奧斯卡金像獎「最佳男主角」及「最佳男配角」,實至名歸。 Matthew 可以瘦成皮包骨令人嘖嘖稱奇,但不是只靠外型取勝,他將 Ron 這個角色的層次詮釋的清楚自然不做作,非常有說服力。但光芒四射的還是 Rayon,他一出場即刻牢牢攫住所有人的眼光,只要有他的場面整個景都活起來,很難得。兩個人的對手戲有趣又有味,是近些年來少數讓人印象深刻的搭擋。

2014年9月7日 星期日

"自由之心"(12 Years A Salve)


其實是以交作業的心情來看"自由之心"(12 Years A Salve)的。

獲第八十六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影片、導演、男主角、男配角、女配角、改編劇本、剪輯、服裝設計、藝術指導等九項提名,最後抱走「最佳影片」、「最佳女配角」及「最佳改編劇本」三項大奬。在其他如金球獎、美國演藝工會獎、英國演藝學院獎也都呈大滿貫入圍之勢,如此備受肯定,一定是史上鉅片。但題材沈重,不是偏愛的類型,從電影院放到出租店半年後才租,第一次沒來的及看就還,下定決心又租第二次,這次有時間長/嚴肅/哀傷/憂愁的心理準備,一定沒問題。


但我不喜歡。

黑奴制度是美國歷史的一部份,若說成是美國史上一個恥辱的印記,或是人權發展上的絆腳石,不如說是美國成為自由平等民主世界強權的陣痛期。所以美國文學電影不遺餘力地去重現當時的情景,毫不掩飾的將黑奴悲慘生活、莊園主人貪婪壓柞、白人監工殘暴一筆筆呈現出來。


索羅門是在紐約生活的黑人小提琴家,美國北方於十九世紀中期廢止奴隸制度,所以索羅門是在社會上是有身份地位、家庭幸福的中產階級。有一天認識兩位魔術師邀請他去華盛頓演出,回家前夕被挾持拐騙,一夕之間失去所有,被奴隸販子賣到南方成為任意處置的資產,多年後藉由主人正義的加拿大友人之助才被營救出來。

索羅門獲救後將此段經歷撰寫成「12 years a slave」於1853年出版,揭露綁架販奴的黑暗現象,此後至1865年南北戰爭結束,全美正式全面廢止奴隸制度,解放黑奴,又等了12年。


主題正確,但我沒有傷感/擔心/害怕/感動/振奮等此類電影該有的觀影情緒,仔細想想,是戲劇衝突不夠大,激不起同理心,連帶感受不到重獲自由的欣喜。「決殺令」中沈迷奴隸決鬥的李奧納多、「紫色姐妺花」變態父親、「辛德勒名單」集中營軍官等都可以讓觀眾產生毛骨聳然的感覺,對於被虐主角感同身受,繼而對結局反抗的高潮產生快感。本片少了這樣的張力,也不想細細咀嚼了。


2014年9月1日 星期一

"風起"


2013年的"風起"是73歲宮崎峻的關門之作,將原來在雜誌上連載的漫畫,二次世界大戰日軍令美軍吃鱉的零式戰鬥機設計者堀越二郎的故事搬上螢幕。

這是吉卜力工作室,也是宮崎峻第一部為真人作傳的電影。由於事前並不知情,將一開始沒多久男孩一場駕駛飛機的白日夢,認為是宮崎峻又將他自已最熱愛的飛翔因素放進影片中。細數導演本人的作品,除了森林裏的 「魔法公主」, 海裏的 「崖上的波妞」及校園青春物語 「來自紅花坂」外,每一部都有飛行的場面,那種打破身體限制,無拘無束自由奔放,遨翔天地完全解放的快感,不只畫面好看,也讓人感受到單純的喜悅。


本片重現二十世紀初的昭和時代,建築和服飾、商業活動和交通所展現的濃濃的懷舊風,給觀眾一種窺奇的感覺卻無法融入其中。大地震地牛翻身的沉悶低吼及夾帶速度低空水平俯視東京街景的3D立體技術,由於已經出現在 「神隱少女」中,此次再看少了驚豔的感覺,有點像是博物館內設計精良的導覽影片,會讓人佩服參展單位的用心那種。

宮崎峻影片中最擅長的人物描寫還是一如以往,不會因為是真人真事而過於寫實呆板。主角堀越二郎從小就希望將來長大後要設計飛機,一路上心無旁騖努力用功,朝著夢想前進的同時又沒有優秀份子的驕傲狂妄,是先天下之憂而憂的青年才俊,是每個父母都希望自己兒子變成他、把女兒嫁給他的人。在這樣經濟大蕭條的年代,最容易將全部希望寄託在他身上,於是被派去德國學習技術,在被德國人瞧不起的情況下奮發圖強,經過一次次失敗,成功建造第一架完全由日本人自己設計生產的戰鬥機。


雖然有戰爭的陰影,但影片著重的是勵志方面而不是侵略者的角度。劇中特意安排一段堀越二郎被祕密警察調查,公司長官幫忙安排躲風頭。一方面是惜才重才,一方面也有點特意彰顯自己的無辜,有點自圓其說的感覺。

愛情方面是含蓄瓊瑤式的,一見鍾情後不留地址,多年後相遇佳人卻有病,堅決相守卻不能到永遠,充滿嘆息又無憾。宮崎峻第一次講大人故事,中規中距,卻少了點石成金的神采,現實與幻想間的取捨總是兩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