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1月30日 星期一

"Fading Gigolo"( 色衰應召男 )


我不喜歡這個譯名,所以把它放進括號內。而且這個標題一下,好像馬上被定義成八十年代的香港三級片,赤裸裸的活色鮮香、肉慾橫流,但這是一部小清新幽默浪漫唯美的愛情喜劇片啊。


Murry ( 伍廸艾倫飾  )擁有一家獨立書店,但生意不好準備關門。面對將來的生計,他突發奇想地要仲介店裏唯一的員工,也是相交多年的好友 Fioravante ( John Turtuto 飾 )為他的皮膚科醫生( 莎朗史東飾 )做伴遊。在費了一番唇舌後,男生總算願意嘗試。沒想到第一次出馬就令客戶非常滿意,給了不少錢,自此皮條客和舞男合作無間,生意興隆。


Murry 和 Fioravante 兩人長年浸淫書中,不知不覺地受到影響。Murry 擅於觀察,總是可以找到多金自主的目標客戶,並且輕易把她們說動;Fioravante 是一個很習慣和自己相處的人,不需要別人的肯定,這使得他的存在變成一種神祕的驅動力,令人想一探究竟。再說女人如何可抗拒在見面時送上花、在開心時領著你起舞、做菜給你吃、聊天時展現智慧解除疑惑( 可以用拉丁語和法語講諺語 )、哭泣時理解地陪伴( 不問問題,不發表意見,只是遞開水和面紙 )的男人呢?


常常說女人難懂,不過就是適當的時刻做貼心的事這樣簡單而已。但簡單的事通常是最難做的,偽愛交易也無法長久。買春得來一時暢快,卻換來更大的空虛,內心對愛的渴求會打破交易的平衡,不論男人女人都一樣。

所以當 Fioravante 陷入情網,愛上由法國女星 Vanessa Vergara 飾演的猶太寡婦艾貝加時也是意料中事。


艾貝加出身在正統猶太教的家庭,恪守傳統教義,一年四季穿黑衣黑鞋黑襪,連頭髮都用頭巾和假髮包裹起來。除此之外,坐車時不能如男人一起坐,打招呼不能握手,進教堂連出入口及座位都要男女分開。如此嚴守性別隔離的情況下,Murry 會把艾貝加說到願意出門,拜訪「寂寞治療師」 Fioravante,進一步在陌生男人面前寬衣解帶,是很令人懷疑的事。


但這是喜劇,設定艾貝加傳統保守背景的拘謹,對照 Fioravante 義大利血統的浪漫多情,更容易令人了解墜入愛河的原因,那就是與眾不同。因為彼此跟四周習慣的人和環境都不一樣,充滿獨特性與新鮮感,所以積極想要了解對方,會利用和把握各種機會表達。一旦確認自己成為另一個人眼光的焦點後,內心渴望獲得認同的需求就會被滿足,靈魂的電波也會逐漸調到同一個頻率,那時不相愛也很難。


可以相愛,但能相守嗎?艾貝加藉著和 Fioravante 相愛了解自己,正視自己的需求,並且勇敢的面對。她不再憂鬱苦悶,全身散發愉快自信的光采。她很鄭重又感激地向愛人說再見,回到六個孩子的身邊,在熟悉的環境下繼續傳統的生活。唯一不同的,她總算打開心胸接受一直苦苦守候的鄰居。


我喜歡這個句點,她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不會迷失。選擇在戀情最美的時候結束,真是個聰明的女人。( 而且大多數時間裏,只要一個吻就夠女人記得一生一世了。)

影片將秋天的紐約拍得非常美麗,輕快的爵士樂流淌其中,幽默的對白,漂亮優雅的仕女,有品味的餐廳/花店/住宅/書店/咖啡館,還有猶太教哈希德社區。用小品的方式,讓觀眾了解並尊重不同文化,就像冬日裏八度的台北,從冷冷的街道走進一家咖啡館,喝上一杯剛煮好咖啡那樣的溫暖。


哦對了,這部片不是伍廸艾倫導的,編導是我們的男主角 John Turtuto。他是誰呢?就是「變形金剛」裏面那個兩光的特勤長官。真是差好多啊,他在裏面那麼傻,而在這裡,我都快要愛上Fioravante了。



2015年11月20日 星期五

“ 腦筋急轉彎 “ ( Inside Out )


這肯定不是我喜歡的那類皮克斯( Pixar )電影,因為我看得有點累。

「玩具總動員」、「怪獸電力公司」、 「蟲蟲危機」、「海底總動員」、 「料理鼠王」、 「超人特攻隊」、「瓦力」, 「天外奇蹟」,這些卡通片每一部都讓人看得很開心,如果有感動,也是自然地隨著劇情產生共鳴。但本片不一樣,它是一部充滿寓意的卡通。寓意包含在每一個環節中,讓你忍不住一邊看一邊想,輕鬆不起來,想不出來頭就痛。若是擺著不去理解它,那劇情就平凡無奇到可怕的地步,這可是皮克斯耶。


當然這是一個有趣的點子。將人內心的喜怒哀樂等情緒擬人化,一起住在大腦的中央控制室裏,面對不同的狀況由不同情緒來掌控。情緒波動的每一個時刻都轉化為記憶球,貯存在巨大的資料庫中。而特別重要時刻所產生的核心記憶球,則關係到人格的養成。失去核心記憶等於失去反應的能力,成為行屍走肉。(  嗯......卡通片用這種成語好像不搭調。 )


11 歲的萊莉跟著爸媽從北方的明尼蘇達搬到西岸的舊金山,一下子離開熟悉的生活環境/好朋友/光榮的冰上曲棍球隊,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心中忐忑,也更加敏感。剛開始的不順利,讓她適應不良,總想只要回到舊家一切就會好轉。於是有一天下定決心要離家出走,去尋回美好的往日時光。


這是行為表現出來的結果。皮克斯的解讀是,因為主導大腦控制台的樂樂迷路啦,和憂憂一起迷失在記憶資料庫中,萊莉失去快樂的力量,只剩下緊張與憤怒的情緒,在負面思考當道下,所做出的不理智反應。所以最要緊的,就是讓樂樂重回控制台,使萊莉恢復正向的人生觀,讓一切重回正軌。


是不是好多涵意呢?我還沒講到樂樂和憂憂的驚奇大冒險呢。( 因為我在還沒有全部解讀出來之前就已經失去興趣,實在是太多了,好説教哦…)

製造夢境的攝影棚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最佳註解,忠實濾鏡下只是一幫唸稿的臨時演員;曾經幻想只愛自己一個人的帥哥和小時候的神奇夥伴其實並沒有消失,還是好好地活在記憶深處;小時候的恐懼,也一樣深埋在心底。如果要將我們的記憶實體化後分析歸檔,我想這就是成果。可見大腦的容量有多大,工作有多精密了。


換個方向來說,本片比較偏重教學,寓教於樂,用最淺顯的方式來說明大腦的運作。就像「侏羅紀公園」老闆John Hammond 用卡通片來跟山姆尼爾等人說明如何複製恐龍一樣。很容易明白,但這樣而已。


裏面我只喜歡一個角色,就是深沉憂鬱又自責的憂憂(  Sadness )。我覺得這是唯一有保持以往皮克斯水準的角色。而且,我想也是最受歡迎的。因為她的個性鮮明,傻氣純真的態度自然討喜,雖然自暴自棄,卻好笑可愛。

相對於樂樂( Joy )一味的只要開心快樂,蓄意忽略事物的本質,寧願犧牲他人,也要維持快樂基本盤,其實只是在逃避現實而已。但我不喜歡樂樂的另一個原因,是在她身上看到自己,竟是如此用力、討好、掩飾,讓我覺得臉紅與不堪。


所以這是一部大人看的卡通,是讓人反省的,不是娛樂的。 ( 而且我覺得小孩不會喜歡,他們看海綿寶寶會笑得比較大聲。 )  


2015年11月16日 星期一

蓋瑞.施密特"那又怎樣的一年" ( Gary D Schmidt "Okay For Now" )


被人否定久了,你知道那是怎樣的一種感覺嗎?被貼上標籤的感覺你可以想像得到嗎?

道格.史威塔特是一個熱愛棒球的八年級中學生,是洋基隊的死忠粉絲。生平中最了不起的事就是洋基球星來學校拜訪,他和死黨們竟然有機會和他們一起打球,而且崇拜的喬伊派比頓還將他的帽子摘下來送給他!「這頂帽子是我所擁有的東西中,唯一一件沒有先被其他史威塔特家的人用過的。」但是後來被哥哥搶走了,而且還被揍得半死。在道格家裏,暴力是一種溝通方式,揍人和被揍是家常便飯。我們先不要說在這樣的家庭環境下成長的孩子會變成什麼樣子好了。有一天爸爸和他口中無良的老闆起衝突,被炒魷魚,全家為了生計只好搬家。
 
在新的環境,每個人都可以保持不變。爸爸可以繼續抱怨老闆喝酒打老婆小孩,哥哥可以繼續耍流氓。道格呢?搬家卻成為一個轉唳點,因為他無意間走進星期六才開的圖書館,看到奧杜邦( John James Audubon )的畫冊「美洲鳥類」( The Birds of America )中的北極燕鷗( The Arctic Tern)。


我沒辦法挪開我的視線。

那隻鳥孤零零的,似乎正要從天上掉下來,摔進冰冷的碧海中。牠的翅膀朝後,尾羽也朝後,脖子卻扭了過去,彷彿想要轉身,但轉不了。牠的眼睛既圓又亮,充滿了恐懼;而牠的鳥喙微微張開,似乎想在墜海之前,盡力吸點空氣。四周的天空一片黑暗,空氣似乎沉重得難以飛翔。

這隻鳥正在墜落,可是牠周遭的世界卻漠然以對。

這是我所見過最令人心驚的一幅畫。

也是最美的。


英國鳥類學家及畫家奧杜邦於 1825-1838 年間所繪製的 435 幅鳥類插圖集結成的「美洲鳥類」,在畫家堅持以1:1 的實體尺寸來畫的情况下,成為 99 公分 x 66 公分的巨冊。每幅插圖忠實又傳神表達每隻鳥的情緒。畫家將死掉的鳥用鐵絲固定,藉以模擬並想像鳥群在森林中的生活,將牠們快樂、哀傷、愛撫、打鬥的樣子一一描繪出來。對於鳥類觀察具有參考價值,而且畫面精緻優美,尺寸巨大,數量稀少,目前僅存約 170 冊,使得這本畫冊成為珍貴的收藏。2000 年時其中一本在拍賣市場以 880 萬美金拍出,創下圖書拍賣的記錄,成為本書的市場行情。而這世界上最貴的書也成為各地圖書館的珍藏。有些將散裝的圖片裱裝懸掛展示,但更多的是將整本書裝在玻璃框內定期翻頁展示。這就是道格看到的景象。


我忍不住彎下腰,仔細看著那隻鳥。我的呼吸好像急促了起來,因為玻璃開始起霧了,我還得把溼氣擦掉。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天啊!牠是如此的孤單,如此的害怕。

這是我看過最直白最有力的啟蒙,像雷擊一樣燒灼著心。「我忍不住握緊了手,就好像握著鉛筆一樣,隔著玻璃,跟著尾羽的線條畫了起來。那些線條是如此的銳利,我的手只要稍微一抖,整幅畫恐怕就要毀了。我循著翅膀的脊部一直往下畫,畫到了脖子,接著畫長長的鳥喙。最後,再畫那隻驚恐的圓眼睛。


如果你有了欲望,再產生動機,然後有人願意幫你,是不是就有實現的希望了?道格遇上許多伸出手來幫忙的人:教他畫畫的圖書館員包爾先生;介紹他打工機會的少女莉兒;在學校因二哥涉嫌偷竊而被全校另眼相看時,說出溫暖話語的費力斯老師;發現他的文盲,在課餘時間找藉口教他認字的英文老師;默默關心接濟道格家的紙廠老闆巴拉德先生等。這些人只是願意相信他而已,有時候我們忘了受人肯定是多重要的事,那是讓我們不再孤單的力量。

他人善意的舉動建立道格的自信,開始實現他的夢想--將被市議會賣掉的那幾幅「美洲鳥類」的缺頁找回來。這看似不可能的任務,就跟從越共戰場下來、失去雙腳的大哥魯卡斯,如何重新振作;處處為難作對的體育老師,如何讓他從戰爭夢魘中獲得救贖一樣難。但是道格只做二件事,就是勇氣與體諒,這樣就可以改變現狀。

對道格來說,什麼事都比不上媽媽的微笑,只是想把媽媽的微笑畫對,只是不想成為揍人的混蛋,只是想將那些迷失的鳥兒物歸原主,只是想做好功課,只是想幫忙和大哥一樣脆弱的体育老師記分數。於是讓他成為一個有用的人,令人信頼。套句皮帝校長的話:「你知道嗎?史威塔特,有一句話我很少對學生說,可是我想對你說。我認為你有能力去到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在我們成長途中,是否可以即時掌握啟蒙的那道光?是否幸運地得到幫助?是否願意伸出手幫忙他人?這些形塑我們人格的點點滴滴,我們是怎樣對待?本書給了我們很好的範本,讀完心中暖洋洋,充滿無限希望。


2015年11月11日 星期三

尤.奈斯博 ( Jo Nesbo )"魔鬼的法則"


在第二部「復仇女神的懲罰」充滿希望的結尾中,眼看就要揭開警界的黑幕,就快要看到湯姆的狐狸尾巴時,卻在本書一開始,在唯一可以舉發警界黑幕的祕密證人神祕失蹤後,全部砍掉重練,幾個月不眠不休的調查重新回到原點。

無法將殺害夥伴愛倫的幕後黑手繩之以法的挫折,讓哈利掉入萬丈深淵。他酗酒曠職、自我放逐、像一個廢人,無心經營感情、振作精神,下意識用懲罰自己的方式來面對內心深處的愧疚。

就在此時,奧斯陸出現了連續殺人犯,這正是本書的主線。

我一度著迷 FBI 在偵辦連續殺人案時,根據犯案的手法、現場所遺留的簽名、以及受害者本人的特質、地緣和時間等相關因素所做的犯罪者側寫,將凶手的性別、年齡、種族、工作、家庭、外形等勾勒出來,藉以縮小嫌疑犯偵查範圍,加速緝捕行動。而警探在追查線索所運用到知識的廣度及深度,往往也令人折服。

比如說,「埃及人認為定情戒要戴在左手中指,因為那是"愛的血脈"Vena Amoris,直接從心臟通到左手中指。」所以凶手砍掉被害人左手中指,間接証明證明兩人的關係。這你怎麼可能知道?

在這類戲劇或小說中,凶手佈線,警方解謎,對立的兩方形成親密的共同體。一方急切地想要了解另一方的動機和需求,我需要懂你、了解你,才能抓住你。某方面來看,兩方就像深陷情網的戀人一樣,只是缺少羅曼蒂克的氣氛罷了。

讀到作者的第三部小說,發覺他喜歡同步用第一人稱敘事在情節中將犯案者的自白置入。剛開始覺得與前後文不相干有點擾人,事後卻覺得這是很有意思的動機建構。而他當然不會一開始就告訴你事情的真相,他要你像哈利一樣從頭開始尋找線索,跌趺撞撞遇到各式各樣的人。或有嫌疑,或無辜,或彼此間巧合的相繫,證明了人與人之間的那點緣份存在,都像是冥冥之中已經安排好的。

當然我被錯誤地引導了好幾回:以為那個走私軍火的單幫客就是凶手,在被女友發現槍枝時下一秒鐘就要將她斃了;或是那個有道德潔癖,和女友做愛時不准她動或發出聲音的業務員就是凶手;或是湯姆並不是為了一己私利去違背警察的操守跟軍火販掛鉤的;或是哈利在走投無路下很有可能答應湯姆入夥?

關於哈利和湯姆這個部份,作者寫的很成功。兩人從剛開始的敵對關係,到成為共同查案的交心夥伴,再到最後的對決,充滿戲劇性。讓兩大高手過招,不能把反派塑造成草包,這樣沒什麼看頭。所以我們看看對照起哈利「獨行俠、酒鬼、是部門裏最恣意妄為且令人頭疼的人物。」

湯姆卻是「部門裡最優秀的明星警監,他總是隨時待命、精明強悍、而且幾乎都馬到成功。辦事牢靠、工作紀錄毫無瑕疵,每位同仁都尊敬他。簡而言之,他是主管夢寐以求的理想部屬。湯姆具備出色的領導能力,未來等時機成熟,十之八九會坐上犯罪特警隊隊長的位置。」

這樣的人你要憑什麼去抓他的把柄呢?而且湯姆的清除理論,在正常體制外執行正義的做法,行為也頗有俠義風範。哈利簡直一點勝算也沒有,而這也是好看的地方,劇情層層堆砌,轉折大卻有條理,真是好精彩呀。

哈利辦案,除了主線外,我特別喜歡看他的私生活。並不是像「課長島耕作」一樣,著重在他與女人間的香豔關係。哈利就是個墮落的酒鬼,但他認真起來,用強大意志力維持清醒,從心底深處全力以赴的模樣很吸引人。那是一種可以掌控自己人生,可以掙脫泥沼的態度,莫名地正向積極,很酷。